腊月,父亲几次电话摧我过年一定回家,说老家盖的几间房子快成了,让我回去看一下情况,顺便想和我一起酬谢一下盖房的工匠,但费用不用我出。父亲说,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,盖房不咋愁钱了。
老家村里搞移民搬迁,原来沟洼上的窑洞都已被荒废,转而一片一片的新修平房坐落在了公路两边。我家的修在了东山下面那一片第二排的最东边一家。
离家才一年,在感叹自己的生活发生很多改变的同时,也感叹着老家的面貌了发生了质的变化,不仅住宅由土窑洞变成了一家连一家的街道式的连幢砖瓦院落,而且村子里的人也发生了改变。儿时的很多玩伴外出打工刚刚回来,一副副老成又时尚的样子,他们也增添了几个男女娃娃,在谈天论地的时候,还会不时掏出苹果手机和我来个亲热的自拍。我徒然生出些许疑问,我的家乡到底是不是这里?
想想人都要往前走的,人永远也回不到过去,只要大家都走的越来越好就好。
在请工匠吃饭的那天,爷爷,大爷,各位叔叔,伯伯都来了。我家“过事”,本家人聚在一起帮忙,小时候的那些体验就回来了。女人在家和面,留几个帮忙的本家爷们帮着压饸饹,略懂做菜的准备着中午的喝酒菜和主饭。早上刚买了肉,用荤油豆腐做的饸饹汤,算上品。捣了蒜,和点水,放在桌上,荤汤饸饹端上来,勾点蒜水,简直算得上人间美味了。中午是很多肉菜,先是喝酒的六个凉菜,酒喝完再有六个热菜,就着蒸馍大快胃口。
敬烟、端盘子、敬酒、划拳、敬与让、玩与笑,这些程序和话语,都是那么熟悉和容易理解。一个个苍朗而真实的脸上露出最原始的心态,看到他们为生活的变化面露欣喜,我也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,不觉多喝了几杯。他们不愿意随意表达某种心情或观点,一切按原始的礼仪伦理去做而又自信满满。他们各有各的具体生活,有的孩子有出息,有的孩子却不听话,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欢喜或悲哀,只是平常心接受,重重的担起生活的担子。我知道,老家人永远是勤劳,顺受和坚强的。
晚上睡在四爸家的炕上,新房子的冷风透过窗子钻进了我的被窝,我的头发冷,用毛衣将头裹起来。睡在热炕上,家的感觉真切的来了,多少年前也是这种炕的感觉,这种冷寂,静谧,真切的土的味道,我才确信回到了家。
家,原来是一种生活方式,一种记忆,一群故人,一个不用担太多心的地方。
上次爸说想在老家盖几间房我还不太愿意,因为要花很多家庭支出,但现在爸却自己就给弄好了,引得我现在倒急迫的想把新房子再细细装修一番,好好的住进去,美美的睡一觉,吃一顿荤汤饸饹,叫亲朋来串门,让自己的儿子也爱上这个地方!
第七天的清晨我就要走了,自驾回城,我感叹现在的进步!
车出了村,上了焉里,我又一次看见了久违而熟悉的黄土坡。苍莽而深沉,贫瘠却无畏。尤其看见坡上,半腰,陡峭的地方长出的一棵棵老枣树。在我的印象中,老家最容易存活,最普遍,又很经济的树就是枣树。这些老枣树,满身是干裂的枯皮,有着不多的几条瘦干,看起来特别扎眼,指向天空。清冽,镇静而唯美,这是我的感受,如同鲁迅笔下的枣树,特别的具有承受力,顽强的生命力,就像老家的这些人,根深蒂固,顽强地和自然与生活抗争,融合,印证着无悔无畏的人生。